“国道之行 从雪山奔向大海”，新华社记者在219国道这10065公里的路上追寻爱的故事。
4月的南疆已是春意盎然，我和同事暂别219国道北行数百公里，去采访新疆军区某边防团红其拉甫边防连，一路上明显感觉到空气越来越清冽，阳光越来越刺眼，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此时，内地大部分地区早已是春暖花开，但在“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脚下，四处全是冰海冻浪，雪山褶皱处如利刃一般犀利，寒风凛冽。一群年轻的战士在夕阳下训练，肤色黝黑，嘴唇甚至干裂起皮，但他们的眼神全都清澈且坚定。一圈跑下来，战士们个个喘着粗气。一位班长笑了笑说：“在这个地方跑3公里，可是相当于在平原跑10公里啊！”艰苦的环境可想而知。
【资料图】
4月13日，边防连战士在进行训练。
抵达的第二天早起后，我的高原反应仍然很明显，心跳一直在每分钟100次上下。背起相机，我们跟随边防连新兵高光辉和老班长周林平等一行十余人前往红其拉甫国门巡逻。下了车，在拍摄一些照片之后，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脚步越来越沉重。当战士们开始攀爬更高的雪山时，我只能架起长焦镜头，从取景器里跟随他们的脚步了。同时，我头疼欲裂，恶心想吐，实在忍不住了就赶紧吞了一片布洛芬。
连队指导员冯康佶告诉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高原反应，没有反应是不可能的。但我们的官兵就是在克服种种困难之后依然坚守在这里，非常考验官兵们的战斗意志。”
红其拉甫边防连组建于1949年，常年担负中国巴基斯坦边境线近百公里的守防任务，守卫着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门——红其拉甫口岸。驻地平均海拔4700多米，最低气温零下40多摄氏度，含氧量不足平原一半，是名副其实的“生命禁区”，边防连被中央军委授予“卫国戍边模范连”荣誉称号。
4月13日，周林平（右）和高光辉在中国和巴基斯坦边境7号界碑处执勤。
高光辉随周林平一路走到中巴7号界碑处，为界碑描红，这让刚入伍7个月的他无比激动。周林平告诉他，这是一个有着光荣传统的连队，希望他能继续发扬“扎根帕米尔，忠诚戍边关”的红其拉甫精神。
夕阳西下，慕士塔格峰山顶洒满金光。手握钢枪的年轻战士，坚毅清澈的目光望向远方。红其拉甫精神代代传承，“清澈的爱，只为中国”。
告别帕米尔，我们带着满满的感动继续前行，来到老国道219线零公里的所在地——新疆叶城县。
春天的叶城县，每天都有沙尘光顾，连路边新长出叶片的树木，也都在嫩绿之上覆着一层浅浅的土黄色。艾尼瓦尔·艾买尔总是天不亮就开始清扫烈士陵园，这里安葬着他的父亲和父亲的战友。父亲去世前交代过，一定要照顾好这些烈士。
1970年，退伍老兵艾买尔·依提来到叶城烈士陵园，信守对战友的承诺，默默地做了一名守墓人。他就是艾尼瓦尔的父亲。这一守，就是47年，直到2017年老人因病离世。艾尼瓦尔自小就生活在陵园里，从他懂事起就帮父亲一起扫地擦灰，听父亲讲述英雄的故事。
4月16日，在叶城烈士陵园，艾尼瓦尔·艾买尔查看柏树苗的长势。他的父亲艾买尔·依提去世后被安葬在陵园内。
陵园的一角，整整齐齐堆放着很多扫帚。艾尼瓦尔指着一把绑了很多塑料碎条的扫帚向我介绍，这种扫帚在南疆特别实用，扫沙土扫得特别干净，他每年要用坏一百多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因为刚刚随艾尼瓦尔一起去市场买扫帚、去种苗场买树苗，一路跟拍下来，我深蓝色的靴子也因厚厚的沙土变成了一双“大黄靴”。再看看陵园里洁净的道路，我知道艾尼瓦尔每天都是在用心清扫。
4月16日，在叶城一处农贸市场内，艾尼瓦尔·艾买尔挑选用来清扫陵园的扫帚。
几十年如一日，艾尼瓦尔和父亲一样，就这样默默地扫地、擦灰。烈士们的英灵在两代人的接力守护下，安详地睡着。这样的坚守自然很辛苦，但艾尼瓦尔不以为然：“这算什么苦，他们才是真的受了苦，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党、为了人民。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么年轻，跟我的孩子一样大，我也心疼啊！”说罢，艾尼瓦尔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他的眼里噙着泪花，望向那230座长眠于此的英雄冢。
在采访艾尼瓦尔的过程中，我几次落泪。他的话不多却很质朴，总会触动我内心深处。也许有人无法理解父子两代人的“执念”，但艾尼瓦尔告诉我：“我爸爸和他的战友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爸爸的战友牺牲了，他要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才安心。爸爸不在了也要埋在他们身边，还嘱咐我要继续陪好他的战友们。我懂我的爸爸。”
我又问他：“其实你也不认识那些叔叔伯伯，你从小也知道爸爸的工作很辛苦很枯燥，你也可以找到更有意思的工作，但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待在这儿呢？”艾尼瓦尔回答我：“他们也有家人，离叶城又特别远，想来看一趟都特别不容易。他们的家人如果知道这些烈士在这里安葬得好好的，周围都干干净净的，他们也会放心。我帮他们的家人多做一些，我的心里也觉得踏实。”
艾尼瓦尔说，我要一直干到我走不动，将来还会让我儿子接好我的班。
4月16日，艾尼瓦尔·艾买尔在叶城烈士陵园擦拭墓碑。
拍拍落在柏树苗上的沙尘，艾尼瓦尔反复认真清扫着陵园的每一块砖，仔细擦拭墓碑上的尘土，为来瞻仰烈士的孩子们讲述英雄的事迹。在这个春天，艾尼瓦尔又栽种了一些新的柏树，这里将四季常青、英魂永存。
4月16日，在叶城烈士陵园，艾尼瓦尔·艾买尔（右四）为小朋友讲述英雄事迹。
G219国道，写满了对祖国忠诚的爱、对英雄敬仰的爱、对人民深厚的爱。这些爱绵延千里万里，永远不息。
策划：兰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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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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