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器时代的终结不是因为石头不够了，石油时代的终结也远不用等到世界上石油耗尽的那一天。”这句口号一直鼓舞着那些梦想逐步淘汰碳氢化合物，转而采用更清洁燃料和技术的环保人士，而埃克森美孚则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长期以来，埃克森美孚在世界石油巨头中最有钱有势，同时也最执迷不悟地为原油辩护。该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达伦·伍兹虽然并不否认气候变化确实存在，但他现在必须直面这家公司的管理层所遭遇的人们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抨击。
今年5月，国际能源署警告称，如果全球能源行业要在2050年前实现碳中和，那么现在就必须停止对化石燃料项目的所有新投资;美国总统拜登希望美国电力行业能提前在2035年就停止向大气排放温室气体;还有维权人士、消费者、监管机构、投资者甚至法院，都在逼迫石油巨头们加大环保力度，石油业向低碳转型的压力前所未有。
埃克森美孚遭“逼宫”
国际油气巨头埃克森美孚董事会遭遇了一场“突袭战”，在新能源技术应用和环保问题的压力下，代表变革力量的中小股东持续推动埃克森美孚公布排放目标，提出要求分设CEO和董事长等议案。与此同时，近几年埃克森美孚持续出现亏损，市值暴跌。在多种因素作用之下，最终持有埃克森美孚0.02%股份的小股东赢得了一场以弱胜强的战役——成立才一年的小型对冲基金“引擎一号”得到广大股东的支持，成功拿下12个董事会席位中的3个。
2020年11月和12月，“引擎一号”斥资约3500万美元相继购入埃克森美孚的股票，为后续争夺董事会席位拉开了序幕。去年12月7日，“引擎一号”向埃克森美孚董事会发出第一封公开信，开始代理权的争夺。
引发此次争夺战的原因在于埃克森美孚每况愈下的业绩。今年早些时候埃克森美孚宣布成立“低碳决绝方案”新部门的计划，表示将开发碳捕集和地下封存技术，还承诺到2025年把自己勘探和生产经营的碳强度降低15%至20%。然而，该公司只承诺减少自身运营带来的排放，而对涉及消费者使用期间产品产生的更多碳排放则并未做出保证，这引起了环保组织的不满。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发表的文章称，“引擎一号”认为，埃克森美孚在未来五年对低碳业务的总计划支出只有30亿美元左右，而它每年在重污染传统投资上的支出大约在200亿美元。在“引擎一号”80页的声明中，一张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图表显示，自2015年以来，埃克森美孚的资本回报率只能勉强跟上或者远低于其加权平均资本成本。
相较于雪佛龙过去五年资本支出总额不到700亿美元的情况，埃克森美孚在油价低迷的情况下挥霍了近1000亿美元。自2015年以来，它的净债务几乎翻了一番，达600多亿美元。
去年夏天，埃克森美孚的股价跌至20年来的低点，公司也在入选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成分股近一个世纪之后被剔除出这一蓝筹股指数。美国最大公务员退休基金加州公务员退休基金的安妮·辛普森说：“鉴于埃克森美孚的财务业绩表现长期不佳，重组董事会很有必要。”
三桥公司(Third Bridge Group)分析员彼得·麦克纳利(Peter McNally)表示，埃克森美孚以前从来不怎么考虑投资者的感受，而现在这家公司已经彻底激怒了投资者。
现在埃克森美孚的众多投资者都希望撤换该公司以前的董事会，让公司实现转型，从而能够扭转乾坤。他们之所以有如此底气的原因是，“引擎一号”抓住了这家石油巨头的董事会缺乏新能源经验的软肋，声称这是公司业绩落后于同行的原因，从而获得了其他投资者的支持。“引擎一号”任命的董事都曾在能源领域担任要职，并声称这些人能够在公司减少化石燃料的过渡期内更好地指导资本配置。此次董事会重组表明埃克森美孚的整体政策方向将被迫向新能源领域倾斜。
欧洲油企加快转型步伐
如今，道达尔、壳牌、英国石油公司(BP)这些欧洲知名能源公司都在加快转型的步伐。从传统的石油巨头向新的“能源巨头”迈进，已成为欧洲石油企业的统一目标。
为了表达向多元化能源公司转型的决心，老牌石油公司道达尔“改头换面”，更名为“道达尔能源”。同时，道达尔能源将启用全新的品牌LOGO——“能源之旅”，起点的红色象征着道达尔能源的传统石油业务此后将逐渐向天然气、电力、氢能、生物质能、风能和太阳能不断延伸。
挪威国家石油公司(Statoil)更名更早。3年前，挪威国家石油公司宣布将公司名称改为“Equinor”，新名字中不再包含“石油”。该公司曾表示，更名是为了展现公司致力于成为一家大型能源公司，而不只是一家仅仅专注于石油的公司。
丹麦石油天然气公司2017年更名为沃旭能源公司，它的新名字与丹麦电磁学创始人的名字相关，预示着公司由传统油气向电力迈进的新征程。目前，该公司已成为世界最大的海上风电生产企业。
与在名称中“抛弃”石油相比，英国石油公司(BP)则对公司的名称释义做出了新解释，由“英国石油”(British Petroleum)变成“不仅贡献石油”(Beyond Petroleum)。这一改变，同样彰显出其在能源结构调整上的决心。而且值得一提的是，BP“不仅贡献石油”概念的提出是在更早的2000年。那时候，在美国石油巨头们的眼中，这是一个尴尬的尝试，而欧洲人则认为这家公司的观念太超前了。
面对限制气候变化的压力以及可再生能源和电动汽车的发展，荷兰皇家壳牌和道达尔预计，未来几十年低碳电力在世界能源结构中占据的比例将大幅提高。它们已经投入巨资涉足全球天然气业务，以实现更清洁的发电目标，它们还计划在放宽监管的市场上成为公用事业公司，直接为众多家庭和企业提供电力和天然气。
如今有两家知名公司都已投资可再生能源，并在各自的加油站网点安装电动汽车充电桩。壳牌公司天然气和新能源部门的负责人魏思乐说：“如果不能成为供电领域的重要参与者，我们又怎么算得上能源巨头呢?”道达尔的一位高管说：“既然我们能把天然气卖给终端用户，为什么要限制自己只卖给公用事业公司?”
《经济学人》称，这种转变乍一看好像是格局变小了，要知道这些公司可是拥有庞大资产负债表的全球巨兽。相比之下，面向用户的公用事业公司只是“小鱼小虾”。而且，与石油和天然气供应商相比，电力公司近年来的业绩不佳。它们在2007年至2008年的金融危机之前就累积了大量债务，之后又因风能和太阳能的崛起而导致批发电价下降，因此备受冲击。
但波士顿咨询公司(BCG)的杰克·莱斯利·梅尔维尔(Jake Leslie Melville)却认为，石油公司“试水”电力行业是对的。但作为一种探索方式，小开端掩藏着大野心。
魏思乐表示，壳牌公司的目标是在发电上获得8%-12%的回报，他认为这切实可行，因为在可再生能源和电动汽车的时代，拥有能源交易经验的壳牌将能从电力市场的剧烈波动中获利，也能从消费者更多样的需求中获利。
咨询公司贝恩(Bain)的朱利安·克里奇洛(Julian Critchlow)将石油行业面临的风险与柯达公司的境遇相提并论——柯达的生意被数码摄影和照片共享“搅黄”了。很明显，电气化的扩展最终会引发行业剧变。“和柯达一样，挑战在于你能否找到最佳回报所在”。
挑战会越来越多
去年，英国石油公司(BP)誓言在未来30年内将所销售产品的碳强度削减50%。壳牌公司计划在本世纪中叶实现碳中和(把终端用户使用其燃料生产的排放也计算在内)，该计划在5月已获得股东通过。虽然从行业标准来看这一目标已经够雄心勃勃了，但在荷兰的一家法院看来却还远远不够。
就在埃克森美孚董事会重组的同一天，荷兰海牙地区法院做出裁决，要求壳牌公司必须在2030年之前将碳排放量控制在2019年水平的45%。这是全球首例法院强制要求油气公司遵守《巴黎协定》，减少碳排放的判决。而数据显示，目前全球法庭上有约1800宗与气候变化有关的诉讼。
相较于埃克森美孚和壳牌遭遇的激烈“逼宫”，美国石油巨头雪佛龙主张低碳排放的股东则轻而易举就取得了胜利——其年度股东大会以压倒性优势通过了削减因使用该公司产品而产生的碳排放。
《经济学人》的文章称，虽然低碳减排听起来无可争议，但在许多投资者的内心深处可能仍然担心向绿色能源的转型将损害股东的利益。油价回升后，埃克森美孚自去年10月以来已经挽回了1100亿美元的市值，轻松击败了欧洲各大石油巨头，后者承诺的风能太阳能等项目要盈利还得等待很多年，同时可能损害其股息。当然，原油价格本身也具有周期性，到了某个时刻又会再次下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随着更多石油被燃烧，二氧化碳源源不断地在大气中累积。主流投资者现在将气候风险视为“长期价值的核心组成部分”，埃克森美孚的股东之争就是明证。达伦·伍兹和他的继任者们应该做好准备迎接更多这样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