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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炒面

来源:解放军报    编审:    发布时间:2021-11-07 07:54:56

原标题:父亲的炒面

我每隔一段时间会买上一两斤炒面,有滋有味地品尝这已并不多见的传统食品。因为炒面对于我而言,有一种特殊的情缘。

1965年,我考上高中。由于学校距家较远,我在学校住宿。按当时政策规定,我享受吃商品粮的待遇,再也不用像初中那样背粮上学了。可是,每天一斤二两的粮食定量,加上油水太少,我压根填不饱肚子。每当“饥饿虫”爬上来,抓心挠肝,让我在课堂上分心走神,影响了学习。

星期天回到家,父亲看我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问我:“在学校吃不饱吗?”我慌忙点头。父亲坐不住了,他一脸严肃地对母亲说:“孩子正是长身体、用脑力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能行?咱得想办法呀!”母亲反问:“有啥法子?”父亲略加思索,果断地说:“咱给孩子做炒面。抗美援朝时支前不是做过这东西吗?”母亲回应:“是呀!那时候,我烧火,你上灶,炒的面还受到乡里表扬呢!”说罢,父亲打开粮袋,倒出金黄的玉米上磨碎。他抱着磨杆一圈一圈地推磨,磨石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被粉碎的玉米从磨缝滚落到笸箩里。三伏天里,十分炎热。汗珠顺着父亲的脖颈不断往下流淌。他不时抹去汗水,脚步却不停歇。收拾起玉米面,父亲用细眼筛子一晃一晃地筛出精细的面粉,用作炒面的材料。

准备齐全后,母亲将蒿草均匀地填进灶膛点燃,父亲用猪油将铁锅抹得油光锃亮。锅热后,倒入玉米面和少许大粒盐,父亲右手持锅铲快速翻炒,左手随之在炒面上抓弄。那粗糙的大手被烫得泛红,还时不时抓一把炒面送到鼻前闻闻。随着炒面温度上升,父亲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滚落到土锅台上,砸出一个个“汗花”。

过了一会儿,父亲捏一点花椒面扔进锅里,翻炒几下,自信地说:“行了。赶快撤火。”母亲立即用掏灰耙掏出余火,父亲快速铲起炒面放到案板上晾凉。此时,满屋充溢着香喷喷的味道,让我直咽口水。

第二天,我带着炒面回到学校。当下了晚自习,肚子开始“咕咕”叫时,我就端着饭盒去开水房冲炒面吃。那焦黄的炒面经开水冲烫,搅拌后呈糊状,飘散一股淡淡的香味,格外诱人。炒面入口,香味直冲鼻腔,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大半饭盒的炒面下肚,饥饿尽除。一些同学尝了我的炒面,都说口感不错,问我是谁的手艺。我自豪地告诉大家,这是父亲的杰作。他们闻听,无不啧啧称赞。就这样,每周末回家,父亲都会为我精心制作炒面,满足了我成长的需要,让我保持了旺盛的学习精力。

炒面虽然是普通的食物,却饱含了深厚的父爱,成为我心里挥之不去的情结,而且在我的军旅生涯中得到了延续。那是我担任旅后勤部长时,汽车连执行长途运输任务,途经地区人烟稀少,驾驶员常常会因为等待装载、路况受损、车辆抛锚等原因不能按时返回驻地,只能饿着肚子执行任务。我得知这个情况后,想起当年父亲为我制作炒面的情形,不禁心头一热,忙叫来连队司务长和炊事班长,向他俩介绍父亲当年的炒面,说这东西可以解燃眉之急,并给他俩讲解炒面的制作方法,交代注意事项。司务长买来玉米面,我守在灶台旁指导炊事班长制作,大家品尝后齐声叫好。随后,我确定每三台车一组携带炒面,配煤油炉和烧水壶,途中视情烧水冲炒面,避免了挨饿。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乐得合不拢嘴,朗声说:“炒面虽然上不了宴席,但是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是个好东西。”

现今,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他制作的炒面仿佛余味犹存,让我永远回味。(■李国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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